多地加码家电“以旧换新” 30亿台保有量背后的经济账
3月上旬，国务院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以下简称《行动方案》)，提出消费品以旧换新、回收循环利用等四大行动，支持家电销售企业联合生产企业、回收企业开展以旧换新促销活动。
在新一轮政策利好影响下，地方政府、家电厂商和销售平台迅速跟进，纷纷推出新一轮换新活动，不少地方政府更是携手平台和品牌，推出可叠加的换新补贴，进一步加码优惠政策。
从结果来看，企业与平台售出了产品，消费者获得了优惠，政府促进了市场消费，以旧换新达成了四方“共赢”，这似乎也是该政策历经多轮仍能反复激起市场热情的原因。在热火朝天的促销活动背后，面向超30亿台的家电保有量市场，这庞大的经济齿轮又是如何运转的?
原料：可再生资源富矿
在《行动方案》正式发布前，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信息管理网站曾发布一组数据：2023年，我国空调回收拆解量1517.8万台，同比增长72.0%;冰箱回收拆解量2124.0万台，同比增长36.3%;洗衣机回收拆解量2302.3万台，同比增长24.5%。
工信部发布的数据则显示，2023年全年，冰箱、洗衣机、空调等家电产品可回收利用率已超过80%。
不可忽视的是，大幅提升的回收数量首先带来了可观的废旧电器资源，以冰箱为例，制冷系统所使用的铜、散热管与风扇使用的铝以及各类电路板中所使用的稀有金属，都是当前制造业不可或缺的基础原料。
从生产成本看，再生金属的生产成本大幅低于原生金属。据统计，再生铜、铝、铅的生产加工成本分别仅为原生金属的25%、2.86%和66.7%，以原生铜(矿山-电解铜)生产加工成本约为4000元/吨计算，每吨再生铜生产成本相较于原生铜可降低3000元。
2024年以来，多种大宗有色金属价格大幅上涨，例如沪铜主力合约价格创自2022年5月以来的历史新高，极大增加了下游制造业厂商的成本压力，提升废旧电器中回收的再生金属资源规模，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拓展制造业原料来源，缓解金属资源压力。
从价格维度考量，再生金属资源通常比原生金属更为经济，质量上除了少数高端产品，再生材料制品和原生制品在性能、结构上可以达到高度一致。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再生金属分会秘书长助理兼产业研究中心主任刘龙在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采访时指出，经过多年的深入研究与实践，各类常用再生金属的可靠性已得到多场景应用的验证。
从回收利用的流程来看，废旧电器转化为再生产品大致经历三个阶段：回收、加工配送和再生利用。首先是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废旧电器;接着是进行破碎、分解、分类等处理;最后，根据材料类型交给再生利用企业进行再生产，例如再生铝原料需要重新回炉熔炼、精炼、配合金除杂志等步骤，以获得纯净的再生铝合金产品。
在这一流程中，如何对废旧电器进行高效拆解和精细化分选是关键环节。刘龙以再生铝合金为例，强调含铝废料的来源复杂，需要进行严格的杂质去除和分类处理，以确保获得高质量的铝合金成分。
他进一步指出，当前再生金属产业中，废旧电器自动分类、拆解和智能识别方面仍有提升空间，产业链的数字化程度还需加强。同时，回收资源的标准和规范管理体系也需要进一步完善，以确保产品质量，并在设计、检验、工艺、碳排放核算等方面出台新的标准。随着这些方面的改进，废旧电器资源的回收效率和规模有望进一步提升。
政府与平台：促消费 自《行动方案》发布后，多个平台渠道快速跟进，发布了一系列家电以旧换新活动方案。
3月26日，苏宁易购携手超30家家电生产企业签署《以旧换新行动联合公告》，开展家电以旧换新行动。据其官方介绍信息，活动期间消费者在苏宁易购门店及线上渠道参加以旧换新活动，将在成交价格基础上享受立减10%补贴优惠，单件商品最高补贴1000元，单个用户最高补贴5000元。且可与其他优惠活动及政府补贴叠加使用。
以某款1.5匹一级变频空调为例，其销售价格4099元，消费者可在门店套购满减400元优惠基础上，参与以旧换新活动享10%补贴，如该地区有政府补贴10%可叠加使用，预估到手价格2996元。
“相较于以往的以旧换新活动，本次补贴力度更大、产品覆盖更广、服务便捷度更高。”苏宁易购相关负责人向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表示，在相关政策推动下，近日苏宁易购门店客流增长超3成，换新用户数量增加明显。
京东电器相关负责人则向记者表示，2024年京东将联合品牌投入30亿元，持续加码家电家居以旧换新补贴及服务体验升级。预计今年在京东参与以旧换新的用户将超过2000万，通过活动回收的家电家居旧物数超3000万台。
除了平台持续加码外，各地地方政府也结合本地电器市场情况推出了各自的以旧换新政策包。
上海公布的新一轮绿色智能家电消费补贴政策显示，今年3月30日至12月31日，将对包括空调、冰箱在内的传统16大类一级能效家电产品进行补贴，消费者按照成交价格的10%享受一次立减补贴。值得一提的是，包括空气净化器、净水机等品类首次进入上海绿色智能家电消费补贴名录。
通过联动2024南京国际消费节，南京市以“焕新季”为主题推出系列以旧换新促消费活动，对空调、冰洗、彩电、烟灶、手机数码等品类加大以旧换新补贴力度，最高单台补贴4000元。
“从政府决策角度来看，以旧换新是市场趋势，借助多方合力推动换新政策，一方面是响应中央号召，另一方面也通过家电以旧换新来拉动当地消费市场推动产业发展。此外，还可以用以旧换新推动家电数智化应用普及。” 知名经济学者盘和林在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采访时表示。
企业：产品升级提速
对于以旧换新政策落实的生产主体——家电企业，每一轮以旧换新政策既是增量市场见顶大背景下重要的销量来源，亦是对自身产品体系的新一轮考验：从消费心理的角度而言，消费者既然选择换“新”，自然希望新的家电产品相较于旧款有功能、性能方面的提升，在各类政策补贴后，产品质量和性价比都是衡量一款具体家电的重要维度。
以彩电品类为例，2015-2017年期间我国彩电迎来一轮更新换代热潮，其主要原因一是我国电视市场正经历从CRT电视向LCD电视转变;二是乐视、小米等一批互联网厂商以智能化为卖点切入彩电赛道，智能电视占比由2014年的 58%快速提升至2018年的92.2%。
技术层面的换代升级，使得很多消费者在电视尚未达到使用年限时就选择对其进行换新升级，打开了家电产业的产品升级想象空间。
彼时，早早布局LED液晶电视技术及产品的海内外品牌一度占据市场主动，也迫使传统国产CRT巨头通过投资上游面板生产及收购海外显示巨头生产线等方式进行转型;而互联网企业的切入，也使得传统家电企业开始构建自身的软件生态，并将各类智能功能融入产品设计中。
而在今年开启的以旧换新中，除了由AI大模型掀起的又一次智能化热潮外，绿色家电与节能减排亦是厂商重点考虑的产品升级路线之一。苏宁易购数据显示，在各地绿色家电消费节能补贴政策的带动下，一级能效产品成为用户消费首选，2023年一二级能效家电销售占比就已达到80%。
除了产品端的绿色升级外，废旧家电在回收利用的过程中所带来的节能减排效应，也是在制造业整体愈加注重碳经济、绿色化背景下重要的改进方向。
刘龙告诉记者，目前使用再生金属产品的产业中，消费电子领域的使用量仅次于交通运输和建筑。从节能降碳的角度看，与原生金属生产相比，每吨再生铜、再生铝分别相当于节能1054千克、3443千克标煤，节水395立方米、22立方米，减少固体废物排放380吨、20吨;再生铝生产的碳排放量仅为原生铝的3%左右;而废钢铁直接炼钢相比使用铁矿石可节约能源60%。通过构建家电回收、再生金属加工利用、再制造的循环模式，可以显著降低家电行业的碳排放和污染物排放。
随着电子消费品更新换代频率进一步加快，无论是从中获取的再生资源还是应用于电器再生产的资源量都将进一步提升。 今年2月，工业和信息化部等七部门发布《关于加快推动制造业绿色化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加快传统产业产品结构、用能结构、原料结构优化调整和工艺流程再造;推动产品向高端、智能、绿色、融合方向升级换代。3月发布的政府工作报告则提出，提升碳排放统计核算核查能力，建立碳足迹管理体系，扩大全国碳市场行业覆盖范围。
在政策指引和ESG概念普及等多种要素推动下，近年来家电企业对低碳环保也愈加重视，海信视像发布的2023年社会责任报告显示，依托海信集团 “互联网+回收”平台，海信可为国内消费者提供以旧换新全流程服务，且公司所有回收的旧家电均交给具有专业资质的环保拆解工厂进行拆解，实现部分原料循环利用;海尔发布的2022年ESG报告则显示，该年度海尔完成60万台废旧家电拆解，回收旧家电613万台。
“随着《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及其配套政策的实施，制造业在绿色低碳转型中应深化技术创新，推动产业升级，形成产业新质生产力，助力产业迈向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刘龙表示。
